412 如梦 中_迷航一六四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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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12 如梦 中

  412如梦(中)

  时间回溯到三小时之前。

  大队人马滚滚向前。马上骑士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,身子上的白色铠甲沾着泥污,变成了灰黑色。只是肩头背后偶尔露出原本的颜色。马背一侧插着的背囊里头,大多空空如也。有的人肩膀头上还挎着弓,有的干脆手里头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红缨枪。

  产自高原的战马,耷拉着脑袋,不停地打着响鼻。数日不间断的逃亡,便是这些吃苦耐劳的马也到了极限。饿急了的战马,干脆就停下来,啃食着脚下的青草。不论马上骑士怎么催促,就是裹足不前;有些劳累不堪的战马,走着走着径直倒伏在地,将马上的骑士压在身下,而后嘶鸣着,任凭骑士抽打拉拽,再也起不来身。

  豫亲王多铎便走在队伍当中。那面旗号歪歪扭扭地举着,空气中只有一丝的微风,那旗号只是轻微地摇动着,早没了当日的风采。旗号之下,多铎端坐马上,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。胯下的三河马早就被耐力更强的马取而代之。

  身旁左右,不论是满蒙军官还是贴身的戈什哈,都只是机械地朝前赶着路。猛然间一声嘶鸣,多铎猛然觉着身子一轻,陡然向着斜前方坠落。也亏着多铎年岁不过三十出头,骑射的功夫还没有落下。一瞬间,靠着本能的反应,甩镫离鞍,双手在马鞍上一撑,径直向前跃了一小段,而后安然落地。

  回过头来再瞧,那匹号称吃苦耐劳的马也坚持不住了。侧卧在地上,口吐白沫,眼见着活不成了。

  “王爷!”硕塞飞身下马,扶住刚刚站定的多铎。后者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无事。

  迎着黄昏的日光,硕塞解开头盔,露出油亮的脑门,环顾四周道:“王爷,如此下去,怕是不待追兵追至,大军便垮了!”

  连日的奔逃,人倒还好说,还能坚持住。可战马实在太过娇贵了,而今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。没了马匹,整个大军一旦被那帮子澳洲花皮追上……不堪设想!

  多铎叹息一声,道:“吩咐下去,歇息……一个时辰。”

  “王爷,万万不可!”瓜尔佳氏图赖上前一抱拳:“王爷,追兵不过十几里外,若刻下歇息,只怕明日便会被追上。到那时我等如何走脱?”

  “放屁!”硕塞一瞪眼:“人困马乏,已到了极点。若不歇息,难道要两白旗弃马而行?”

  “正是如此!”图赖坚持道:“畜生走不动了,那便用双腿也得连夜往前赶。错过了大通镇,我等要多走上百十里路。此时不加快行军,莫非等着澳洲花皮将前路堵死不成?”

  须臾间,一众满蒙军官吵做一团。急了眼的图赖丝毫不让,转瞬间竟跟郡王硕塞扭打成一团。二人你来我往,你一拳我一脚地扭打着,半晌的功夫周遭的满蒙军官也加入了战团。豫亲王多铎只是皱着眉头面朝南方。歇息还是弃马,这是一个难题。马没了,大不了再去搜刮,刻下最要紧的是保住残存的两白旗……可没了战马,两白旗若再遇到澳洲花皮,便是半点战斗力也没有了。

  光靠着两条腿的速度,恐怕都冲不到澳洲花皮布置的铁丝网前,就得全军覆没!

  思索了良久,多铎终于开口了,用低沉的声音道:“够了。”许是声音太小,以至于大家伙都没听到,一帮子满蒙将官依旧彼此纠缠着。“够了!”

  厉声喝止之下,一众人等呆了呆,继而怏怏地分开。图赖脸上挨了几拳,刻下变成了乌眼青;硕塞也没好到哪儿去,身上的铠甲乱糟糟的,腹部还印着清晰地脚印。

  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自己,多铎道:“前有截击,后有追兵……我两白旗命悬一线!若弃马而行,来日要是遇上澳洲花皮,怕是连逃的机会都没了。本王计议已定,就地休息。”

  “王爷圣明!”

  不待硕塞露出得意的笑模样,多铎又道:“但是……为保全军,本王需要勇士埋伏断后。你们看!”他指着南面的一片树林道:“此处地域开阔,利于骑兵冲杀。且澳洲军一胜再胜,怕是早就有了轻敌之心。只需在此布设三千骑,以逸待劳,待澳洲花皮匆匆而来,骑兵尽出!”长长地停顿了一下:“说不得,一场小胜之下,澳洲花皮就此畏首畏尾,裹足不前。我等便可安然回转泗州。”目光扫过所有人:“可有勇士愿领此令?”

  领此令?这不是断后送死么?说的好听是埋伏……说不好听跟送死没区别!

  多铎的话音刚落,硕塞头一个低垂了脑袋。他一个郡王断后……想都别想!

  那些军官更别提了。他们此番就是跟着来占便宜的,没成想便宜没占到,反倒损兵折将。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,什么财物都丢了个干净,回到草原上可怎么过活?看样子这满清也时局不稳,但凡是满清不给草原派粮食,只怕草原上一场乱战是免不了了!这个节骨眼上去断后……门儿都没有。

  望着一众满蒙军官都低垂着脑袋,多铎眼中闪过失望之色,张口道:“既如此,本王便……”

  没等他说完,猛然一个雄浑的嗓门叫道:“尔等贪生怕死,难道要让王爷留下来断后?”训斥一声,图赖越众而出:“王爷,图赖愿领一部兵马在此处设伏!”

  有那么一瞬间,多铎心里头一阵感动……到底是两白旗的子弟。绝非外人可比。

  多铎上前一步,当即拉住对方的手,晃了又晃,最后道:“是不可为,万务保住性命!”

  “王爷放心,奴才死不了!”图赖大声答应过后,回过头来瞥向一众人等的目光里,全然是不屑之色。

  计议已定,大军当即开始歇息。埋锅造饭,任由战马四处觅食……丢了杨寿镇,多铎部早就没了粮草补给。只是一路上搜刮,加上宰杀倒毙的战马,这才得以度日。

  这边厢忙做一团,那边厢图赖已经点齐了三千满蒙骑兵,草草用了饭,牵着战马直奔那片树林而去。

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林子里头,三千抱着必死之心的满蒙骑兵,马摘铃,人衔枚。将嚼子勒紧,轻轻地安抚着战马,防止其发出声响。

 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,但见远处一条火龙正缓缓的接近。陆军第二营六百多号官兵,隔着几人便举着火把或者提着马灯,不急不缓地赶着路。前面有侦察兵探路,加之清军一溃再溃,早就丢了再战的勇气。虽然傅白尘反复叮嘱要小心行动,可到了这个时候,官兵上下水也没当回事。

  从陆战队转投而来的少校营长张昭只是一个劲地敦促着加速前进。

  最前方的几名侦察兵已经到了林子的边缘,刻下正开着手电筒,来回照射着可能的危险。

  眼瞅着再过片刻便会被发现,图赖一咬牙,厉声道:“上马,击敌!”

  霎时间,林子内嘈杂一片。早已等候多时的满蒙骑兵拉起战马,飞身而上,继而跟在图赖的身后,嗷嗷叫着,挥舞着马刀冲将出来。

  “敌袭!敌袭!”

  发现不妙的陆军二营,立刻在军官的口令声中就地展开。只是不过千米的距离,战马冲刺起来不过一分多钟。这么点的时间,那俩笨重的咖啡磨机枪完全就没法架设好。大队大队的士兵尚且猬集在一起。有的忙着给步枪填装子弹,而后盲目地射击;有的则响应军官的号召,开始为步枪装刺刀。

  转瞬之间,骑兵已经冲阵而来!

  凌乱的排枪打过去,迎头的清军纷纷摔落马下。黑夜的保护,加上飞驰的速度成了清军最大的依仗。攻击的突然性让陆军二营措手不及,清军只是折损了百多号人便已经冲了上来。

  图赖就冲在前头,高举着马刀嚎叫着:“杀啊!”靠着战马的冲击力,将当面的澳洲军士兵活生生撞飞,继而马刀狠狠地挥舞下去,将侧面的一名士兵连枪带人砍成两段。

  从没有经历过这些的陆军二营开始慌乱起来,原本还算密集的阵型一分为二。张昭一边不停地扣动扳机,一边大声地下达着命令。

  近战……尤其是面对骑兵,从来就不是澳洲军的强项。高射速的m1644,在冷兵器面前反倒成了玩具。便是那些可以连发的散弹枪与转轮步枪,打空了枪膛内的子弹之后,更是跟烧火棍无异!冲上阵的清军学聪明了,也不破阵而出,或者就在原地兜圈子,居高临下四处劈砍,或者跳下马来,仗着厚重的铠甲左右砍杀。

  只是几分钟的功夫,陆军二营已然损失惨重。突如其来的打击,甚至让二营有了崩溃的前兆!

  “上刺刀,就地防御,等待援军!”张昭的喊声是那般的无力。刻下黑漆漆的,他的部队又走在最前面,天知道援军距离这儿有多远!

  正当张昭绝望之际,身旁的参谋猛然指着后方道:“长官,援军!”

  张昭回头一瞧,但见转过那座孤零零的庙宇,大队大队的澳洲军正端着步枪飞奔而来。

  “弟兄们,援军到了!消灭这股鞑子!”

  ……

  十几分钟之后,等金启鸿带着陆战队赶到的时候,二营已经死伤了近三分之一。面对着优势的清军,金启鸿的营立刻用散兵线缓缓推过去。一排又一排的散兵线,交替着前进,交替着开火。打开包围圈的缺口,将被围困的陆军营救出来。

  步枪接连打着排枪,转轮步枪与散弹枪一发接一发地将子弹喷吐出去。交战只是十几分钟,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,鼓足了余勇的清军终于开始崩溃了。北面外围的清军见事不可为,兜转了马头往北就跑。

  转瞬之间散去了千多号的清军,顿时让陆军第二营的压力为之一减。到了这会儿,陆军二营上下死伤二三百号,余下的官兵早就红了眼睛。愤怒之下,军官们指挥着红了眼睛的士兵,不退反进,拉出来反倒将没来得及撤走的清军围了起来。须臾之后,一个并不大的包围圈已经形成。士兵们不停地装弹开火,一波又一波的弹雨尽情地将试图冲出来的清军打死。

  当骑兵没了机动力优势,更没了人数与距离优势之后,包围圈内清军只剩下了任人宰割的份儿!

  包围圈中,残存的四百多号清军见出不去,只是本能地倒伏在地,趴在死马之后,躲避着呼啸而来的子弹。图赖大腿上中了一弹,这会儿已经没法再站起身,只是在贴身戈什哈的护卫下拧着眉头在哀叹。他的马刀已经卷了刃,方才的情形,若非花皮有援军,他图赖就能把这股花皮尽数歼灭。可惜啊……可惜。

  而今……情势陡然逆转,他图赖怕是就要陨命于此!

  正当他闭眼等死的光景,就听外面的一名花皮嚷嚷了一阵,继而枪声陡然弱了下来。从人逢里偷眼望去,但见俩花皮似乎争执了起来。半晌之后,枪身居然停歇了下来……这……到底是怎么回事?

  生长在关外的图赖,本就不通喊话。他只是本能地觉着那俩花皮似乎是大人物……若是……机会!图赖悄悄从地上拾起了弓箭……

  ……

  眼瞅着包围圈内的清军全无反抗之力,金启鸿犹豫了半晌,继而鼓足勇气高举双手来回挥动:“停火!停火!”

  听见长官的命令,陆战队的军官们纷纷附和,没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陆战队士兵都停止开火,只是警惕地看着阵中的清军。

  陆军二营的士兵则全然不管那一套!那么多的战友死在清军之后,陆军二营官兵上下,只是咬牙切齿地将枪膛内的子弹发射出去,恨不得将残存的清军宰杀个干净。

  “停火!”

  “不许停火!”张昭狰狞着一张脸,扯着嗓子嚷嚷着:“继续开枪!宰了这些该死的杂碎!”

  金启鸿冲将上来,推了张昭一把:“你有病啊!对方已经失去反抗之力……”

  “你他妈的才有病!”张昭急切之下已经火了,猛力地推了金启鸿一个跟头:“那么多士兵被这些鞑子砍杀,就连老子都差点被这些狗鞑子宰了……你他妈同情心泛滥也得分个时候吧?别告诉我你把这些鞑子当祖宗!”

  厉声的喝问,让金启鸿脸上涨红一片!还没等他爬起身,张昭更辛辣的话语已经砸了过来:“你要是认他们当祖宗,干嘛不投鞑子去!”

  “我……我他妈跟你没完!”金启鸿抡起拳头照着张昭的脸就砸了过去。张昭块头足足能装下金启鸿,左臂一挡,紧跟着就是一记窝心脚,再次将金启鸿放倒。

  可金启鸿如同疯了一般,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,转瞬爬起来就跟张昭扭打成一团。两名最高指挥官打了起来,周遭的士兵大多不知所措起来。便是那些陆军二营的士兵,也放慢了射击的速度,朝这边看过来。

  一记膝撞,块头小的金启鸿总算将张昭打倒在地。随即吐了吐满是血沫子的口水,指着对方说:“老子身份证上的民族不是老子选的!老子更他妈从没把鞑子当成自己的祖宗……老子叫停火,就是看不惯杀俘!”

  已经起身的张昭嗤笑一声:“你骗谁呢?我今天……”揉着拳头,正说话的光景,但见对面的金启鸿脸色陡然一变,惊恐地朝着自己的后方看过去。

  “小心!”

  张昭扭头,愕然发现内圈的一个鞑子正举着弓箭瞄准着自己。

 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就觉着胯上挨了一脚,而后身子陡然向前扑倒。倒地的瞬间,依稀听见头上‘嗖’的一声,羽箭飞过。

  紧跟着就是一阵枪响。张昭爬起身来,正好瞧见放暗箭的那鞑子以及身边的几名鞑子身中数枪,颤抖着摔倒在地。

  “继续开火!你看见没?这些鞑子就跟狼一样,今天你不杀了他们,来日他们就得宰了你。金启鸿,现在是另一个时空,你完全……金启鸿?”转过头来的张昭脸色瞬间惊愕,但见不过三米开外的金启鸿已经跪在了那里,胸口一支白色的羽箭还在轻微的颤抖着。

  张昭三两步蹿过去,一把抱住了将要扑倒的金启鸿,而后扯着嗓子大喊:“他妈的!医护兵,医护兵!有人受伤!”

  汩汩的鲜血,从前胸后背沁出。感受着血液浸湿了大腿,张昭顺手摸去,一下子便摸到了透胸而出的箭头。

  “医护兵!他妈的,医护兵!”

  在张昭的嘶吼之下,医护兵提着药箱子跑了过来。只是简单检查了一番,便愣住了,继而怔怔地看着张昭。

  “看什么?止血啊!”

  医护兵摇了摇头:“长官……这伤……”

  别说是只经历过半年培训的医护兵了,就算老胡来了,而且有现代的医疗设施辅助,也不见得能治疗。

  “你治不好,老子毙了你!”

  医护兵哆嗦着,掏出止血粉的药包,胡乱地敷上去。紧跟着从药箱里头拿出玻璃针管,抽了一瓶吗啡,径直朝着金启鸿的胸口注射进去。

  “你他妈的这就完了?把箭啊!”

  “长官……现在罢了,金长官很可能……”

  “去找车,去找傅白尘将军要车。立刻把金启鸿送到战地医院!”

  躺在张昭怀里的金启鸿,打了一支吗啡之后,终于有了些起色。转动着原本已经凝固的眼珠,看向张昭。张开嘴,血水顺着嘴角不停地淌出来。

  “别……别……费劲了……”他虚弱地说。

  “小金!我他妈给你磕头道歉,你千万要挺住。”

  金启鸿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,伸出手,抓向张昭的脸,而后更像是摸了一下。继而凄惨地笑着:“两……清了……老子……不是鞑子!”

  “你不是鞑子。”张昭抽出手来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脸上扇着:“我他妈就是满嘴喷粪……你别说话,汽车马上就来,到了野战医院就好了。老胡那万金油治疗这伤还有两下子。等你好了,哥们摆酒给你磕头赔罪。”

  金启鸿再次摇头,而后努力转动着眼球,看向夜空:“我……不……”没等说完,一口血水喷出来,脖子一歪,金启鸿再没了反应!

  “小金……小金!”张昭摇晃了半天,死去的金启鸿再没了反应。那满是血水的嘴角,分明微微上翘着,便仿佛如美梦中露出的表情一般。

  小心地放下金启鸿的尸体,站起身的张昭一声嘶吼:“啊……”

  紧跟着抢过身旁军官的手枪,不停地朝着圈内的鞑子扣动着扳机。一发一发又一发!等到换了第三支枪,刚打了一发,张昭猛然停了下来。

  继而扔了手枪,朝着四周挥手:“停火,停火!都他妈停火啊!”

  刻下,接连的射击之下,只残存了几十号的清军。

  张昭缓缓蹲子,瞧着金启鸿安详的尸体掉了眼泪:“老子……老子他妈的不杀了。”

  正这个光景,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,那辆墨绿色的suv猛然停在了近前。车门打开,傅白尘着急忙慌地跑下来:“人怎么样了?金启鸿呢?”

  慌乱中猛然瞧见张昭正蹲在一具尸体旁嚎啕大哭着。傅白尘的瞳孔瞬间放大,继而慢下了脚步……晚了……来晚了。

  陆军少将摘下军帽,缓缓走到近前,一把拽起张昭,一个耳光扇过去,径直将张昭打得跌倒在地。

  “混蛋!谁他妈让你冲这么猛的!你得为金启鸿的死负责!”

  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张昭情绪失控之下,猛地捡起地上的手枪,对着自己的脑袋就要开枪。傅白尘一步蹿上去,抬脚将手枪踢飞。

  “你他妈以为死了就对得起金启鸿了?”暴怒的陆军少将三拳两脚将张昭打得瘫倒在地。

  半晌之后,傅白尘停了手,深吸了一口气:“在你没有被开除军籍之前,你只有一件事需要做……把他妈的多铎给我毙了,替金启鸿报仇!”

  转过身来,瞧见圈内残存的几十名清军。傅白尘眉头一立:“留这些鞑子干什么?开火!给老子毙了!”

  “别!”张昭一下子蹿起来:“别杀他们……这是金启鸿的遗愿……”

  “滚一边去!”拨开张昭,傅白尘立着眼睛下令:“金启鸿是自己人,跟这些鞑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。开火!”

  砰砰砰砰……连绵的枪声之后,几十名鞑子尽数被击毙。

  傅白尘松了口气:“来人……把金启鸿少校的遗体装进车,运回去。”

  “是!”

  “你!”一把拽过张昭,傅白尘几乎贴着对方的鼻子喊道:“战役结束后我一定会送你上军事法庭!在这之前,你最好把猫尿收起来,想想怎么替金启鸿报仇。”

  松开对方,傅白尘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  简易的担架之上,金启鸿依旧保持着或戏谑或解脱的微笑,随着担架来回摇晃着。

  “听我爸说,我太爷爷是满族的,还是什么……哦,正黄旗的。”

  “诶呀妈,你别管了。总之你一定要给我改回来……我不想被同学背后喊成鞑子!”

  “我他妈最想现在就爆发战争,然后去他妈的大学!去他妈的鞑子!老子报名参军,浴血沙场,死后名字刻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上。到时候看那些家伙怎么说!”

  ……

  远处的张昭,怔怔地望着金启鸿的尸体被运上车。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金启鸿临死的那一幕……“我……不……”

  恍惚中,金启鸿虚无的身影出现在眼前,微笑着说:“我不需要身份证上的满族身份,也不不需要身份证上的汉族身份……更不想要什么狗屁的民族政策。”举起身份证晃了晃,而后随意地扔掉:“老子就是一个中国人!”

  “老子就是一个中国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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