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付出,回报。_山的那边,是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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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付出,回报。

  门关上,他沉默,看银白金属里自己的倒映。

  “其实我当时想把她抽醒。”

  传来聆听者的闷笑,“噢。”似有窃笑,似在无奈。

  内向人的聆听者是很少的,所以聆听者的每一个新反应都明确直指他讲述的故事里的,心房新颤动。

  电梯下行停止,他忽然笑了。他在门扉间模糊的金属材质上,看到一种发自心扉的幸福的笑容,但是门很快打开了,他再也看不见自己的笑容。

  然而他继续,他们走出去,他们中的的一个人在去往人群繁杂的大堂前,像一个废话很多的人一样说着,“有人让我体验到了品德低下的愉悦。”

  他感觉,那是只有她和他才会有的笑容。

  “看吧,与其内耗自己,不如外耗别人。”

  对方没迅速接话。

  其实好兄弟和他说的这句话一句,和睡着那个的女孩启发了他的是一件事——

  雀斑小子反映过来了,“你喜欢她。”

  “不喜欢。”非常快的回答。

  “嗯嗯,是是是,你说的对。”他懂得的,老家那曾经有一句话,叫嫁出去的姑娘,泼出去的酸汤。这话很封建,但非常适合形容这小子。

  果然,出了大门后,这小子就和自己告别。地面不知何时积了薄薄一层雨水,这小子踩着他那发白的鞋子一边走,表情一点都没有那种对湿雨天地面的唾弃。甚至愉快地侧身,手在兜里摆了摆说再见,歪歪头说,“我想一个人走走。”

  屋内,有个男生皱了眉,“我真的完全没见过这人。”说完这句话,他打开门探头寻找出去抽烟的大个子,寻找失败。

  那个带了点鼻音的女生刚打了个呵欠,语气懒散,声音变小,“重山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当混子也分片区吧。”

  男生折回来,脚步不复刚才紧急,“那于老师说怎么办呢?”

  “于老师”懒懒抬眼,看了他一眼,又笑着像一只水獭一样往沙发里钻。狡黠的没辙。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辙。

  那个看起来总是很担忧的女孩声音倒平静许多的,“和李青燃认识,还和李青燃一样知道小游很久之前的事情······至少是高三之前的事,对吧。”讲起话来头头是道的,高马尾一晃一晃的。

  在沙发上打瞌睡的,继续闭眼,“哦,你们还有小游的混账事都是高三之前的。”她流露出一种对这些“青春疼痛文学”般的事迹的冷漠。

  ——其实倒不是她自己的态度,蛇鼠一窝,他们每个人的态度合一块,就是这群狐朋鬼友共享的价值观。

  “他普通话说得标准。”

  “年轻这一代又有外来人口,又要求说普通话,很难分清是哪里的人嘛。”

  那个乖乖的女孩子脱下自己外套,给“于老师”盖上,“但他说普通话。非常标准的普通话。情绪激动时说的普通话都非常标准。李青燃说话和我们一样,普通话里会夹杂重山话。”这个人要么和李青燃不经常玩一块没被“同化”,要么就是有些自己的坚持。想到这,她眼皮抬起,眼睛亮起来了,“他会不会职业啥的和一定要说普通话有关。”

  忽然沉默,“我懂了,”这时候那个瘦高的男生恍然大悟状,笑,“你们把桌游推理的劲儿是花这了啊。”

  “扯回点现实点的来。那人造梦境的头盔也是像按摩一样,想上去就上去了。医生都不知道他是谁。”

  其实他们说话声音很大,但是那边那对夫妇就是没和接他们的话。

  这一众小的消停了,叹气了。

  “他来历······该查查。”

  “直接问李青燃。”抽完烟的大高个早进来了,也听了一半,“你们最好是绕着弯儿问。”

  “于老师”打了个响指点点头,低声低语,“我和贺群都是这个意思。”

  “对哦,他到现在都没来看过小鸿,也没过问过一句。按道理来说可以来的呀。只是把那个长得还挺好看的哥丢来这,然后就没有然后了。”

  大高个坐下来,于老师闻见烟味,立马嫌弃地挪开,大家也都默默离他远远,大高个已经习惯了被“孤立”了,泰然自若地坐到沙发角,手掌手背抚着沙发扶手,“这是她自己的私事,她都没和我们我说的私事。那位在忙着做梦的,丁点儿屁事都可以说成脱口秀。有几件事情我们不知道。现在我们当真吃了饭,没事干,要管?”

  “你不知道的私事多了去。”

  “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
  “哦,你提醒我闲了没事干多吃两碗饭。走了走了,去餐馆查账了。”有个男生站起来。

  “那······”那个正经的女生抬头,露出小鹿一样的表情,看起来可怜极了,“那就让那位哥去试试。”

  这让人于心不忍的,要走的男生发话了,“她和谁说不是说呀。”

  大高个一人窝在角落,说,“我朋友和我说,重山心理医生最便宜都700一个小时。还不一定找到靠谱的。”

  于老师一开始皱眉和严厉拒绝的表情,逐渐变得微妙了,“······聊两次我都可以开一个散台蹦迪了。”

  高马尾女孩赶紧轻轻拍了下旁边人的肩膀,对方马上会意,“对吧对吧,你也想让小鸿和我们一起蹦迪吧。”

  蹦迪意味着喝酒,喝酒的前提是饮酒人近期没有服用精神药物。综上,蹦迪意味着精神健康。

  于老师看表情,是要快点头了,又犯难地“哎呀”,说,“但是,我真的很怕自己养那么多年的白菜······”

  大高个乐呵呵地笑了,“我倒感觉你家小白菜是会把猪拱了的那种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大高个以为自己扳回一局。他还想说,感觉那小子看着高傲是高傲,总觉得在对待游鸿钰的事情上有种很认真的愣头青气质,还能是什么呢,十有八九已经喜欢上了,而且心眼绝对没游鸿钰一半多。

  接着女孩子愣了愣,非常震惊,“你…看出来了。”

  性取向上对得上号的异性朋友间没有纯粹友谊,因为人类最大罪之一:偷懒吃窝边草。他们几个能建立革命友谊,纯粹是因为他们都烂。

  大高个站起来,“我走了。”男孩子和男孩子结伴立女孩子,其实是在逃跑,“这儿当真全是烂人。”

  夜晚,山城水泥路并不能凹凸不平的地面,在医院安保灯光下有一块块彩虹般的油斑。

  灯光闪烁的潮湿街道里,尚且残余夏季夜晚的凉气。

  他思考着医生说的话,又觉得一切好像没什么用。他之于游鸿钰的整个人生,就像深夜床头一杯水之于他。

  那些热忱冷却下来后变成了他自己都好笑的凝固状物体,一切像花露水喷在热敏纸上,字马上消失。总是无踪无际。

  每个人都有自己目的。实习生为了快速略过不在自己职责范围事,医生只希望患者赶紧出院,她的朋友——很闲的晚九点在那看她,为了争取帮到她。那对夫妻更是温柔的,让他拒绝不是,亲近也不敢。

  他不知道,也不理解这些人为何那么为她着急。他觉得哪怕他们都围绕着她,他和这些人明确有一个间隔。

  ——你错过太多了。

  有个声音这么和他说,像屋漏凉雨浇筑他脊梁骨。

  他冷静地绕过地面那些阴暗角落里烂掉的瓷砖。

  他需要谨防那些瓷砖里的污水。所以他当时真的很想把她抽醒。她睡的安详,梦里什么都有,外界在她沉睡做美梦时正在进行着什么她知道吗?这么大的事情,她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她亲自去处理。

  他收手了。因为完全是他非常阴暗狭隘的想法。把她突然弄醒,脑子也烧坏了,然后呢?游鸿钰是有点疯,正常人的那种疯。他不想要一个完全病态化疯癫的伴侣。

  天生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,旁边一家花店敞开大门,好来吸收湿气。

  光滑的黑色柏油马路上,又马上蒙起一层层微小的、像相机在取景框里变化的噪点一样规律游动的暗淡色彩。

  马路上不时有污水的裂缝和不规则形状的凹坑,微长如针的雨点击透明的水滩面。

  四周连遮一点儿雨的绿荫都没有,他手已经去摸车钥匙,却发现这几天在医院消磨得快丧失记忆,他自己没开车来,是李青燃送的。他招手打一辆计程车。

  那些水滩,一条暗红色的流星横线,一条钴色的拱门型条光,一条深蓝、草绿黄到橘红过度的霓虹灯,像热成像——稀稀落落,形成一个颠倒的水漉漉的世界。

  万花筒似的效果,生命几千个日夜的呼吸和感觉活过的涟漪从他身边掠过,记录了每辆汽车的行程轨迹。商店广告橱窗放出奢华干净的光芒,亮光向外溢出,丢出,大方展示其攫人魅力。

  在岔路道,抬头看到那个即将修建电影院的高楼,修修停停,疫病大爆发,卡卡停停,再次疫情,止止动动。那围滤绿网架子外裹着的是高耸入云的影院海报,向路人展示这栋独立影院的未来宏图。白色灯柱照过防水无纺布的材质表面,水滴和咔咔铁皮声在风中形成一条音乐的通道,当然,也让他感到十分之难听。

  车停下后,他将白餐巾裹着的握手松开,动作非常隐蔽地放进手里,最后一个十分熟稔力度,勾出一条冲破细微的雨和风幕的弧度,掉入路边垃圾桶的黑暗里。

  和她看次电影,不算什么过分的“回报”吧。

  他这么想。

  他竖起雨衣领子,双手插进口袋,耸起肩膀,匆匆朝他住处的方向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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