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_你你你你不识好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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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骆安娣是看外国名著《小公主》长大的,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,捧在手里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,一路护驾到女儿上高中,从没让她吃过一点苦。

  性格天真烂漫,长得还像阿sa演的紫兰仙子,到哪都是大人们夸奖的对象。

  就这样,骆安娣成了名副其实的公主。

  这却恰恰好是齐孝川最看不惯她的地方。

  平心而论,设身处地想一下,他能讨厌她的理由数以万计,光看不惯实在是太客气了。

  他们在十一、二岁时认识。

  别说只有大人有城府,有人的地方就有比较,孩子们也是如此。

  假如说骆安娣是金字塔塔尖,那么齐孝川就是最底层的尘埃。

  倘若桥归桥路归路也就罢了,偏偏他还因她一次又一次被卷进风波,吃了不少苦头。

  但严格来说,齐孝川也没君子到真一点厌恶没有。

  他还是个孩子,比绝大多数同龄人更懂事的那种,可能只是不敢罢了。

  毕竟他全家人能不能吃上饭,都指望着她的家人。

  齐孝川他爸是个幽默风趣的老头,之前开车的雇主被双规,人进去再没出来。

  他失业两年,经熟人介绍,审时度势一番,最终成为了骆安娣他爸的司机。

  不仅如此,齐孝川他妈也顺势到她家做了保姆。

  姓齐的一家三口齐刷刷搬进了骆家。

  如果这是虚构的影视作品,那往后恐怕就是《寄生虫》的剧情了。

 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。

  骆老板是个鸡蛋里挑骨头也说不出哪不好的大好人,齐孝川他爸妈也完全没有什么歪念头,打从心底里感谢他和骆夫人。

  虽然两家人是发工资和被发工资的关系,关系却融洽得没话说。

  要是孩子这边也能这样就更好了。

  齐孝川第一次见到骆安娣,她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,他却是外来者。

  而且她还不小心把球掉进了池塘。

  面对骆安娣的目光,齐孝川感觉喉咙堵塞了。

  他比她年长三岁,事实上。

  然后,她身边的孩子们开始起哄。

  没有人不知道他是她家佣人的孩子,他们也一定是因为知道才这么做。

  “球掉下去了。”

  “谁去捡球?

  要去叫大人来吗?”

  “没必要那么麻烦。

  喏。”

  波光粼粼的湖水旁边,有才十来岁的年轻孩子扬起下颌,示意愚不可及站在那的齐孝川说,“让他去不就行了吗?”

  下水捞球的必定不会是王子和公主,而是奴役与仆从。

  在这里,他是唯一的后者。

  没等到他们讨论出结果,水花四溅。

  那时候是冬天,湖水冰冷刺骨。

  十指不沾阳春水,从出生起就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们一拥而上,那棵相比之下完全是荒野生长的杂草已经爬了上来。

  如今想来,还在小时候,齐孝川那“少说话多做事”、“懒得废话就是干”的行事风格已经初具雏形。

  他浑身湿透,狼狈不堪,眼神却仍然沉寂而坚定,把球递给她。

  骆安娣接了过去,然后才对他说了他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,不能说是早熟,至多只是愚蠢,不合时宜到令人咂舌:“长大以后我可以嫁给你吗?”

  那时候齐孝川到底是个孩子,实在没忍住,内心的匪夷所思彻底暴露无遗:“哈?”

  后来,这成为了他的噩梦。

  —

  做了很坏的噩梦。

  这天早晨,齐孝川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。

  他们家是在齐孝川高三时与原雇主解绑的。

  齐孝川他爸的朋友组建了个车队,稳定排班,比随时待命轻松得多。

  走的时候,骆老板还请他们吃了饭,祝他们顺利,以后常联系。

  当然,他们再也没联系。

  突如其来梦到过去的事,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
  到公司时,财务部的男下属问:“齐总没睡好?”

  “……”

  对方乘胜追击,继续作出毫无眼力见的发言:“看起来最近会有血光之灾。”

  一大清早,本来就不想聊工作以外的话题,无缘无故还被诅咒。

  电梯门开时,齐孝川已经开始思索用“烦人”这种理由解雇他会不会被劳动仲裁。

  到办公室,刚坐下,秘书就哪壶不开提哪壶:“昨晚没吃艾司挫仑吗?”

  “……我看到很多副作用的报道。”

  “那倒也是,”秘书在把方案一份份分开来,摆放好的同时插话,“总吃药也不好,你压力太大了,不如试试找个工作以外的兴趣。”

  “这个开会绝对过不了。”

  他盯着电脑,试图把重点拐回公事。

  “哪个?

  现在让他们改?”

  话题转移成功。

  上大学期间,和专心学业的同学们不同,齐孝川摆过一段时间摊,之后开始在互联网上做女装,一度规模大到租下一整间公寓,楼下仓库楼上供员工上班和住宿。

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就已经满脑子都是赚钱了。

  可能是穷怕了,也有可能是没什么内涵的缘故。

  倒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内涵,他成绩很好,不然大一也不至于拿到奖学金。

  但一发现做生意的收入不菲,就立刻半放弃了学业,维持着最低的绩点,赚最多的钱。

  毕业后,他在拓展业务之际赔得颗粒无收,只好去给别人打工。

  工作不到一年,又和工作中认识的忘年交朋友合作创业。

  最初什么都要亲力亲为,甚至要自己挽着袖子到别人家爬六楼帮忙装家电,苦尽甘来,直到今日。

  虽然也算阔绰,兼顾着员工的吃穿用度,满足了童年时的愿望,但偶尔还是会有烦恼。

  比如眼下。

  他是在陪客户吃饭时被介绍的相亲对象。

  既然轮到他亲自陪同,自然是地位非同小可的人。

  本来好端端地在谈生意,眼看着项目已成,正在心里享受着难得的成就感,突然间,对方没头没尾地问:“齐总有没有女朋友啊?

  下次和我女儿一起吃个饭呗。”

  猝不及防,齐孝川只能接应。

  原本也抱过可能就是随口一说的侥幸,结果饭局才结束就被推了微信。

  既然是商业合作伙伴,面子还是要给,也就约了吃过一次饭,是个会说“何不食肉糜”的小女生。

  最近快到对方生日,不管怎么说,礼节性的礼物还是要给。

  秘书尽职尽责给出建议,贵的东西,只怕大小姐都看腻,倒不如送个手工做的。

  “太没分寸了。”

  他驳回,顺便额外多犯贱一句,“你怎么不让我送她我十一岁生日派对的录像呢?”

  “我不也是看到楼下开了个手作店嘛。”

  这话半真半假,秘书难免不是会错意,误以为他真的要和工作伙伴的女儿来个牺牲小我成就大家。

  电梯门关上,齐孝川才恍恍惚惚地想,他才没办过什么该死的生日派对。

  几年前他生日,几位职员自作主张给他庆祝生日,以“文件丢失”把他从家里叫回公司,然后意想不到地发出“surprise”的大叫。

  很难清理的彩带飞了满头,砂糖和蛋白霜堆集的食物出现在眼前,上面还插着不一定卫生的蜡烛。

  齐孝川面无表情,脱口而出的唯一一句话是:“我没让你们加班。”

  值得一提,主办这场惊吓活动的女职员后来搞砸项目辞职了。

  那时候,他们公司的状况还和如今相差甚远,办公的写字楼也就一层而已。

  女员工专程找过来道别,开场白是“对不起让你失望了”。

  齐孝川赶着去吃饭,甩下一句“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你是谁”直接就走,当时还造成了自己在公司内很长一段时间的形象毁灭。

  生日,派对,这两个东西他都不喜欢。

  生日派对,到底是谁想出来的。

  狗东西。

  这天晚上,他又没睡好。

  先是做梦梦到破产,然后世界末日,外星人入侵地球。

  他被素不相识的不明生物追着骂“狗东西”。

  意味不明,真是疯了。

  事业做起来后,有一阵子,手头的事自然越来越多。

  但多到了一定程度,又突如其来地减少,至少有空让他去做点自己的事。

  齐孝川其实没什么个人生活。

  饿了就吃饭,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,衣服得体就行,夜跑不知不觉能一次性跑十公里,不养宠物,对音乐流派一概不知,工作以外没有其他兴趣爱好,任何消遣于他而言不屑一顾。

  除了脸能看以外简直一无是处——就是这样无聊透顶的男人。

  周末,他去看望父亲。

  曾经开车的齐师傅做梦也想不到,自己儿子竟然一步登天,变成了别人口中的“齐总”。

  如今他早已退休,和妻子种菜养鸡,每天过得很悠闲,时不时还会提起从前,一起开车的老伙计们、接送过的大小人物,以及照顾过他们很多次的骆老板。

  齐孝川经常以“不记得了”搪塞过去,他不是喜欢回头看的那种人。

  过去并不怎么重要,无法改变,也不值得追忆。

  出来之后,他打算回公司干会儿活。

  提前给司机下了班,齐孝川步行过去。

  买了杯咖啡,结果竟然是烫的,他没好气地让重做,又要多等几分钟。

  低头看了眼时间,实在不耐烦,索性掉头就走。

  他看到一间门口排了不少人的店。

  招牌是木制的,店里点着鹅黄色的灯,布置桌椅橱窗的都是纯棉,不像餐饮店。

  齐孝川忍不住多扫了一眼,隐约捕捉到一些小的工艺品,结合里面伏案作业的顾客,大约推测出是之前听说过的手工店。

  他本来就要走,余光却被什么硬生生拖拽回去。

  一名穿着米色针织制服的女性正在俯下身,查看顾客手中装饰的作品,她抬起头,脸上带着微笑。

  那张脸与噩梦重合。

  齐孝川蓦地转身,以至于和行色匆匆的过路人撞上。

  即便如此,他还是竭力向后退。

  隔着一条马路,他看到骆安娣。

  给少年时代的他带去无数麻烦的骆安娣,就算他说“长大后我不会娶你”也还是笑着回答“你再考虑考虑嘛”的骆安娣,这么多年音信全无的骆安娣。

  仿佛收到信号一般,倏忽之间,她也往橱窗外看了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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