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_帝君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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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

  “我八岁时爹亲就死了,不过我那时候已经记事,所以现在时常想念。”沈奚靖清醒过来,立马回答。

  他一直觉得,在主子面前,只要问心无愧,只要都说实话,便能好好地。

  “我爹死的时候,我也刚十岁。”穆琛回了他一句,又不说话了。

  沈奚靖脑子有些迟钝,没有注意到他用的不是“朕”字,而是“我”。他只是马上又变得昏昏欲睡。

  “你喜欢这皇宫吗?”穆琛又问。

  这简直是特地来折腾我的吧,沈奚靖心里憋气,却不敢发,只能磕磕巴巴说:“我觉得,宫里挺好,挺好的。”

  他这次说的,不算是假话,在沈奚靖眼里,皇宫里的工作比上虞的要好,他能吃饱,不用挨饿受冻,但是也不好,他不能跟哥哥们在一起,时时担心做错什么事,还要伺候突然不对劲的主子。

  就比如现在。

  “你们想必,都不喜欢这里吧?可这里,是朕的家,离开这里,我没别的地方可去。”或许穆琛有些困了,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,但沈奚靖却觉得他这话特别凄凉。

  “皇上,你可以让这里,变成你的家。”

  沈奚靖很困,却突然想跟穆琛倾诉一下:“当年我去上虞的时候,觉得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好处,哥哥弟弟们死的死亡的亡,到了上虞后还死了二十多个,那里风沙很大,干燥少雨,地上的粮食多半不出数,可是我们活下来的人,倒也慢慢适应了,我们在那里有个小茅屋,在生活了大半年后,我们也能在下工后说‘一起回家’,其实人的适应能力挺强的,皇上你应该比我们这些奴才厉害得多。”

  他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,淡淡的,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,但是穆琛却能窥出一二。

  那一句话,像一个打火石,点燃了他心里的干柴。

  沈奚靖清醒了一些,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,赶忙站起来:“皇上息怒,安乐逾越了。”

  穆琛摆摆手,说:“上那边靠着睡下吧,我看会儿书。”

  沈奚靖听话地走到书房另一边的椅子上坐好,他本来不想睡,打算皇帝一有召唤便赶紧伺候。

  可是他无论怎么懂事,也不过是个孩子,没过多久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

  第二天清晨,沈奚靖依旧按照往常的时间清醒过来,当他睁开眼,却发现自己还在书房时,简直吓了一跳。

  他猛地站起身,却从肩膀上滑落一件衣服。

  沈奚靖低头,沉沉的黑色映入他的眼帘。

  原来昨夜的一切,都不是梦。

  他有些窘迫,应该伺候人的人却睡着了,还劳烦主子给他盖了件衣服,真是很丢人。

  那件披风里面有一层貂绒,看起来不是很厚,却极暖和,比他身上的那件破棉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,沈奚靖伸手捡起来,摸了摸黑色的绒毛,半响又收回手。

  他把它叠好放进书柜下面存放穆琛衣物橱子里,然后匆匆离开。

  大梁天启四年夏,炎热的让人吃不消,沈奚靖擦了没多会儿宝阁都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,虽然热,但是沈奚靖和平喜却最喜欢这时节,因为水很暖和,手指不会冻得疼痛难忍。

  平喜正在整理书柜,里面的书虽然杜多福会整理,但他是管事,人又很忙,所以多半还是他们打下手,把错乱顺序的书本归位。

  因为热,所以书房门都是开着的,突然一阵杂吵声从隔断那边传来,不多时就见几位大宫人从门外进来。

  来的人很全,总管苍年,管事方安岑、杜多福、孙多吉,还有两位大宫人李暮春、郑暮夏。

  他们表情都很严肃,似乎出了什么事。

  沈奚靖和平喜有些不知所措,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计,低头站在原地。

  “安乐平喜,你们可知错?”苍年冰冷的声音响起。

  他这一句话说的慢条斯理,却吓得沈奚靖与平喜浑身一抖,膝盖一软,就跪倒在地上。

 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,但沈奚靖却低着头趴在地上,什么都没问。

  这时候,少说一句话,能多活几天。

  平喜也没说话,他自知没有沈奚靖聪明,却知道学着他的样子办事。

  他俩能做别的小宫人都极羡慕的书房活计,三年来都没换地方,不光是因为办事仔细,更多的则是少说多做。

  无论他们关起门来在屋里怎么八卦嘴碎,在外人面前,总是摆出一副老实话少的样子,光凭这一点,杜多福对他们两个的态度就好很多。

  可是今天,沈奚靖回忆着,竟然整个锦梁宫的总管,三位管事,两位大宫人都出动了,想必事情并不简单。

  大宫人李暮春就是与平喜关系好的那个李哥,这时见苍年满面寒霜,便赶紧搬了把椅子过来:“苍哥,先坐下再说,为了几个小崽子,气着自己不值当。”

  李暮春早年就是在苍年手底下做事,所以苍年还是卖他个面子,冷哼一声,坐到椅子上:“你们打来那天起,就知道咱这锦梁宫的规矩,你们这几年做的也用心,我也不打你们,你们自己说,这东西,是怎么到了慈寿宫的?”

  苍年把一张薄薄的纸扔到地上,那柳叶纹熟宣十分轻巧,在沈奚靖眼前飘来荡去好一会儿才落到地上,看得沈奚靖一阵心惊。

  他认得那种纸。

  那是穆琛平素用惯的宣纸,练字写诗都用它,所以东书房备了很多。

  可是那张纸上的内容,却令沈奚靖大吃一惊,那上面写的,竟然是“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”,而且那个笔迹,分明就是皇上亲笔所写。

  沈奚靖身上开始泛冷,大夏天里,却让他觉得在渡寒冬。

  他看清了那上面的字,平喜也看清了,同沈奚靖一般,他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,脸色骤变。

  纸是东书房的纸,字是皇上的字,而内容,却是大不敬的内容。

  这永安宫里谁不知道,皇上未登基前亲生父侍就死于急症,现在的柳太帝君则是先帝的帝君,是他的父君。

  而且,这永安宫里大家也心知肚明,圣敬帝君到底是怎么死的,很不好说。

  皇帝这一年来已经推掉柳太帝君赏赐的四位侍寝宫人,现在又有这样一张怀念亲生爹亲的纸被太帝君看到,结果可想而知。

  可是,沈奚靖心里十分清楚,他和平喜,绝对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纸,也更不可能把它拿给慈寿宫。

  他俩连慈寿宫的路都不认识,要说他俩是慈寿宫的人,简直是笑话

  “说说吧,不眼熟吗?”苍年的声音又道。

  这次沈奚靖再也无法沉默下去,他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,说“回苍总管,安乐指天发誓,今日是第一次见这纸,安乐绝没撒谎,我也可为平喜担保。”

  见他开口,平喜也赶紧道:“苍总管,我们平日到书房时,圣上前日写的东西都已被赵管事收拾好,我们是绝对见不着的。这纸,今日真是头回见,望总管明察。”

  他们两个同吃同住,死一个另一个也得陪葬,这时候,只有为他们二人共同担保,才有活命机会。

  听了他们的话,平素对他们极好的杜多福没生气,倒是孙多吉发了脾气,他走上前一人踹了一脚,说:“可以啊,小小年纪还会栽赃,你们赵叔叔对你们多好,真是良心被狗吃了。”

  他年纪大,又常干活,一脚踹下去沈奚靖和平喜往后滚了一圈,半趴在地上起不来。

  苍年冷笑一声,突然说:“不说实话?是不是非得挨打?咱们圣上是个好脾气的,你们别不知好歹,如今圣上还在慈寿宫给太帝君赔不是,一人踹一脚,太便宜你们。”

  听了这话,沈奚靖再也顾不上别的,拉了平喜一把,就扑到苍年腿边上:“苍总管,我和平喜一年到头连这锦梁宫都没出过,慈寿宫在哪里都不认得,里面的宫人也从未见过,我和平喜在书房工作这三年,书房可曾丢过一样东西,少过半张纸,苍总管,您一定要明察秋毫,给我和平喜一个清白。”

  平喜跪在一旁使劲磕头,嘴里说着:“苍总管,您得仔细查查,我们绝对没说假话,真没见过。”

 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,作为洛城大户人家公子,他自觉比这些穷人家的少年出身好,轻易不肯在他们面前哭,当初在驿站被安管事打,他都没掉眼泪,今日却不得在苍年面前哭起来。

  一旦罪名落实,他们恐怕就要跟已经不知所踪的赵多宝一样,再也不能离宫回家。

  虽然与其他宫私下交情并不是罪名,但是,锦梁宫却再也容不下他们,为了让他们闭嘴,黑巷是最好的去处。

  想到那个地方,平喜浑身一颤,哭得更加卖力。

  沈奚靖还算平静,他脸色苍白,紧紧抓着苍年的袍服下摆,哀求地看着他。

  他知道,这里讲话最有用的,只有苍年。

  见他们二人这样笃定,苍年也有些为难。

  东西是东书房流出,不是他们两个就只有杜多福,可杜多福和皇帝情分不一般,自然不可能做这事情,但是硬要说这两个小的,他其实自己也不大信。

  这两个小的,可是他亲自挑到东书房的,是这一批小宫人里话最少手脚最干净的,他们两个都读过书,看起来就很懂事,尤其皇帝还对沈奚靖青眼有加,每年的赏银,总会嘱咐他,多给点金豆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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