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 易相逢_天降盟主,永生瑶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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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章 易相逢

  “哒、哒、哒哒……”

  马蹄声打破了初阳晨起的静谧,却反而透着渐至黄昏的疲累,似乎对驮着背上少女一事极不情愿,步子便也敷衍得很。

  牵着小红马的少女察觉到它的愤懑,停了脚步,回头一笑,唇红齿白,春水含情,马儿立时扬头长嘶,后蹄飞蹬,咧开了嘴讨好她。

  清雪在一旁看得发笑,凑到云裳身边掩嘴道:“圣女,您叫他堂堂修行近万年的白龙马驼一个凡人,他自然委屈了,依我看啦,恐怕叫他驼我他都不愿意呢!”

  云裳不置可否,“各取所需罢了,他既然想要我手里的凝灵铃,就得替我好生驮着雪旻,直到燕京为止。”

  说罢她看向龙马背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少女,心底暗叹,却又无可奈何。

  当日她与清雪星晖偷偷离开云府,没成想被雪旻追了上来,不依不饶非要跟着她们,生怕她再也不回来惹云岚伤心了。

  这小丫头赖皮,偏生她也有些舍不得这可人儿,想着找到流云她便要回天宫了,能与小丫头多相处一阵也好,便应允了。

  可带着雪旻,她一介凡人之躯是受不了以神速疾驰的,搭乘马车又未免太慢,也是巧了路上遇见这龙马,正苦于万年破关当头,若有凝灵铃在手当如神助,云裳便同他做了交易,请他驮着雪旻同行,虽不及神速,却也比人间马车快上不少。

  可这龙马自恃身份,答应了交易却又瞧不上雪旻,时不时敷衍了事,行了一日也还未至燕京,令她好生不满。

  “白马,一个时辰内到燕京。”

  云裳紧了紧手中缰绳,正色道。

  名为“白马”的赤色龙马鼻孔动了动,忍住了没哼气,在云裳的牵引下踏步如风,细看之下却可发现它蹄不沾地,踩着重重枝木愈行愈高,眼看着就要飞升而上,它的眼也逐渐亮了起来,瞪大了如悬挂枝头的两轮明月,欲与东阳比光辉,在方蒙蒙亮的天空下周身异色闪烁,妖气冲天。

  “白马!”

  云裳清声喝止,阻断了这狂气突发的龙马妖,只见树冠之上一匹小红马身形一顿,猛地就脱力下坠,连着背上少女直往下坠,青黄双色一闪,红马陡然变了方向,从枝头踏步而下,稳稳当当落在了地上。

  云裳飞步过去,雪旻果然已经醒转,揉着眼睛糯声问道:“云姐姐,我们到燕京了吗?”

  “我当是谁荒郊野外的这么大动静,原来是云家的小丫头!”

  云裳未及回答,便听林间声声大笑回音不止,白影在树杈间来回晃动,一个猛子便扎到了她面前,竟是白尘老人!

  因了上次的乌龙,云裳见了白尘老人仍有几分不悦,勉强才摆出一副疏离面孔,“不知您有何事?”

  白尘老人上下打量着她,似要把她那张白玉脸皮瞧出缝来,她自岿然不动,心内却早已万丈波澜,生怕这老不休的又打什么歪主意要下些乱七八糟的药,时时防备着不敢松懈。

  他却突然转了眼风,沉沉望向了立在一旁低眉顺眼的星晖,挑眉笑了,“子越,许久不见,你竟变了女子了?真是令为兄惊奇啊!”

  星晖嘴角抽了抽,拱手答道:“星晖此前不得已欺瞒于您,还请莫怪。”

  白尘老人踱步上前,安慰似地顾自拍着她的肩,满不在乎道:“我自是不会怪你,魏兄可就恼了你啦!”

  星晖身子一僵,神色也黯淡下去,不禁喃喃:“他当真恼了我了……”

  白尘老人仔细瞧着她的神情变化,心中窃笑,忽而扬声:“舍山,你出来吧!好叫子越……星晖妹子晓得,你是不是真恼了她了!”

  云裳跟着他望向林中,还真是魏舍山披着长发一身黑衣而出,面色苍白无血,双目依旧幽幽不见底,带着周身的阴鸷步步行来。

  “云姐姐,他是谁呀?”

  雪旻霎时抓紧了龙马的鬃毛,小心翼翼凑到云裳耳边颤声问道。

  云裳忽视了龙马求助的目光,目光在星晖与魏舍山之间逡巡了个来回,刻意高声道:“兴许是你星晖姐姐的未来夫婿吧!”

  “三小姐!”

  星晖登时急了,面色微白瞬转绯红,也不敢再看魏舍山,依旧垂了眼眸不言不语,双手在袖中攥得紧紧。

  “子……”

  魏舍山走到她面前,脱口而出一个字又顿住,深深提了一口气方道:“星晖姑娘,舍山未曾识得你的身份,若有唐突还请勿怪。”

  他长身作揖,满目诚挚,说辞竟与星晖方才同白尘老人致歉无异,看得云裳与白尘老人皆是“啧啧”称奇。

  素来行事阴诡、性情古怪的魏舍山,竟也会以礼待人了?

  星晖怔怔抬头,瞧他这般模样,心底莫名一软,还沁着甜,眼角眉梢也自染了温柔,衬得她面庞更显秀美,如凉凉月色流水撩人。

  “舍……魏公子不必客气,是我隐瞒在先,你也并没什么唐突的。”

  星晖含笑应道,双手渐舒展开来,一错不错望着他,竟似舍不得移目。

  魏舍山闻言亦松了口气,看着眼前似子越却又非子越的女子,想要靠近却又不愿前进,终是没法把她与脑中那为自己两肋插刀的兄弟重合,微退一步,避开她的目光,疏离道:“如此魏某便心安了。”

  星晖见此,竟似恍然不知,轻轻点了点头,便作回应,复又偏了头垂眸无言,隐隐却可见她长睫微微抖动,红蕊也一节一节爬上耳根。

  星晖这凡心,可动大了!

  云裳心头警醒,盯了星晖片刻,望了魏舍山半晌,已然下了决心。

  纵是妾有意郎无情,她也决不能让星晖平白伤了一颗心!

  “白尘老人,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
  云裳不知何时已闪身到白尘老人身边,难得尊称一回,他平时修习的本也是鬼影迷踪之术,倒没被吓到,对这天不怕地不怕小丫头的尊称也很是受用,欣然随云裳到了一旁。

  云裳邀他到一旁,率先便是一揖,弯了腰身不起,肃然道:“白尘老人,云裳斗胆想向您讨一个承诺。”

  他眼角一跳,面色却不变,生出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,“云三小姐有何事需得求我这老头子,可真是折煞白老头了!”

  云裳却不恼,仍是十分的郑重:“云裳想请白尘老人收星晖为徒,此愿自然只有您能达成。”

  “你想撮合他二人?”

  他闻得此言,再不胡来,扶了她起身,虽是一语中的却又带着几分不确信。

  云裳也不避讳,“星晖对魏舍山已是情根深种,可我见魏舍山对她并无男女之情,我不愿星晖受伤,却更不愿她抱着独一份的爱恋踯躅一生。她性子内秀,怕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,既如此,我便推她一把,也希望,您能推魏舍山一把。”

  云裳目光灼灼,一字一句竟烫得白尘心头火热!

  他这一生,何尝不是抱着只属于自己的爱恋悔过,半生踌躇半生遗恨,待到那人去了,却又犯下了更大的错,从此更是无颜为他祭奠。

  可是,可是相爱,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呢!

  “你可曾想过,万一这一推,不是得偿所愿,而是万劫不复,星晖该如何自处?”

  他缓了缓心神,望了云裳良久,终是问出这一句,似利箭发出,穿透的却是他自己。

  云裳并无犹豫,眉眼微微上挑,“我相信星晖的心性,更相信,您不会让自己的徒儿陷入歧途。”

  白尘老人顿时失笑,这小丫头,是给自己下了个套啊!

  他瞧着云裳春风笑意,像一朵碧桃冷不丁盛放在春寒料峭的枯枝上,生机肆意,他嫌这桃花开得太早平白晃了人眼,又无端为之心头一暖。

  “罢了罢了,”他不禁轻笑摇头,“我与曾为伍子越的星晖妹子也很是投缘,成就她与舍山一桩美事,老头子乐意!”

  云裳见他果然应允,当即拱手致礼,“云裳在此多谢白尘老人,还请您多多照看星晖,无论成与不成,都是我欠您一份人情,我定会回报。”

  “好了好了,不必行这些虚礼。”

  白尘哄着她,竟带了宠小孩的语气,话一出口自己也是后悔,忙又换了副冷面孔,负手道:“我的徒儿,我自会好好照看,不必你多说。”

  云裳轻笑不语,顾自走到星晖身边,见她仍是红着脸站在同样沉默的魏舍山面前,雪旻、清雪瞪着这沉默的两人更是不知该说什么,各自低了头掰手指,云裳顿时恨铁不成钢,遥遥望了眼白尘老人,半是期待半是托付。

  白尘老人悠然踱步过来,站在魏舍山身旁重重“咳”了一声,魏舍山当即回过神来,忙转了视线去扶他,关切道:“太师叔祖您可是伤风了?”

  他摆摆手挺直了腰,“莫急莫急,老头子无碍。”

  魏舍山却神色紧绷,仍小心扶着他,很是恭敬。

  白尘老人却走向星晖,难得正色道:“星晖姑娘,你虽非伍子越,却实实在在与我投缘,你若不嫌弃,便拜入我门下做个首徒,也好将玄元道我这一支微末功夫传下去,如何?”

  星晖魏舍山双双怔住,彼此对了一眼,竟是魏舍山急急开了口:“太师叔祖,您这恐怕不合常理…”

  “怎么不合常理了!”

  白尘老人拂袖扬声,“别当我不明白,难道我非得在无垢山庄和你们青玄赤锋中选徒弟不可?”

  魏舍山呛白了脸,无话可说,忙望向还愣着的星晖,星晖心领神会,竟然跪了下来,“星晖多谢白尘老人赏识,但星晖此生只为侍奉三小姐……”

  “不矛盾不矛盾!”

  云裳忙不迭打断,推力扶了星晖起来,摆出一副情真意切模样,“星晖,你为了我为云府尽心多年,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机会,怎能不珍惜?你若能自由能尽展欢颜,便是对我最好的侍奉,何况你虽拜了师傅,但还是我云府人,永远都是!”

  星晖看着自家主子唱的这出戏,已心知这拜师的主意是谁出的,本觉好笑,可听得圣女字字句句分明有所指,似乎存了刻意撮合她与魏舍山的心思,又不禁心头发软,一时间难以开口。

  白尘老人亦趁势唱和,“星晖妹子,你可是嫌我白老头才疏学浅啊!”

  “您言重了!星晖怎敢?”

  星晖听不得这话,发自内心的惶恐,连忙叫屈。

  圣女有心筹谋,她为之动容,白尘老人倚老相助,她无法拒绝,可是,白尘老人首徒的位子,分明是舍山想要的呀!

  云裳与白尘老人俱是盯着她,两双眼炯炯发亮,晃得她几乎站立不住,寻了空隙却还望向魏舍山,只见他神色阴沉,与她仓皇而温柔眼神相对,幽幽注视了她片刻,眉眼紧紧一皱又缓慢舒展,脸上渐渐褪了颜色,苍白着脸,声音嘶哑:“太师叔祖难得收徒,星晖姑娘,恭喜你了。”

  “我……”

  星晖急欲辩解,白尘老人一把搭住魏舍山的肩膀,拍着他扬声大笑:“舍山,如此才是对了!我虽在玄元道中辈分最高,却没习得你祖师爷多少功夫,你的心愿,我本就成就不了,如今坦然放下,焉知非福?”

  “太师叔祖说得是。”

  魏舍山拱手应道,再无半分失态。

  星晖哑口无言,胸口“砰砰”跳得厉害,又无端安稳下来。

  是了,她喜欢的人,怎会那般狭隘,若魏舍山真为此恨上她,她又何必再心系于他?

  云裳早已悄悄退走,见星晖神色无异,便隔了老远高声道:“星晖,你既拜了师,应同师父去游历一番为好,我们先行去燕京,你不必担心!”

  回声荡漾,人影转瞬不见,星晖哭笑不得,转头望向白尘老人,眼角暼着沉寂如初的魏舍山,逐渐定心,拱手致礼:“星晖拜见师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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