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山负雪,瀚海凡劫(二十一)_黑莲花[快穿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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苍山负雪,瀚海凡劫(二十一)

  昆仑海滨。

  月夜下的浅滩上,一个人影正在奔跑。

  自从囚禁的那一刻起,莲华的飞剑便被玄螭折断,因此无法御剑。

  牛头在巢穴里替他斩断了枷锁。他们本该一同出逃,但就在即将离开之时,牛头忽然身形一滞,说让莲华先走,自己留下来清理现场、掩藏痕迹。

  莲华步履虚浮,茫然地向前奔跑,不知该去往何方。

  他常年被养在深不可测的禁地,缺乏活动,吃喝都有人奉上,被呵护得好。于是一身皮肉益发娇贵,就连而寸力也远不如往日。

  此时此刻,赤足踩在崎岖的砂砾之上,竟被硌得生疼。

  莲华不得不暂时停歇下来,扶着膝盖,大口地喘气。

  乌云蔽月,暗夜无光。

  就在他直起腰,抬手揩去鬓边冷汗时,遥远的天际,忽有一道剑光扶摇直上。

  剑气咆哮如龙,斩天飞舞,比星辰更璀璨,比烟花更绚烂。

  漫天狂乱的异象里,莲华的目光缓缓凝聚,望着苍山的方向,平静道:【昆仑他接任掌教之位了?】

  脑海中响起一阵“窸窸窣窣”的动静。玉蝉开启了千里眼,回道:【和主人预料的时间几乎一模一样。】

  自从昆仑海一战以来,玄螭再也没有回过苍山。

  苍山掌门之位空悬十余载,亢龙峰师徒三代更是全都不知所踪。

  群龙无主,在前不久终于按捺不住,计划推选新一任掌教。

  就在这个计划敲定的同时。苍山地底,某个早被认为死去的少年,忽然破土而出。

  带着一身诡异而强大的修为,像是一只从坟墓里爬来索命的厉鬼。

  少年找上了那些觊觎掌教之位的人,一一与他们约战,以剑服人。

  他代表着苍山剑派的正统,大刀阔斧地革除了修行资源分配不均的弊病,使苍山内部的势力再一次洗牌,并且广结善缘,打破了人间与修行界之间的诸多壁垒。

  雷厉风行、说一不二,正如他师祖玄螭真人当年,却又比后者来得更为仁德。

  最后,顺理成章地接任了苍山掌教。

  今夜,是他的继任大典。那一道金龙驰骋的剑气,是他实力晋入化神后期的证明。

  【终究还是差了一步。】莲华摇了摇头。

  化神后期,已经称得上是一代强者。但要挑战玄螭这个即将飞升的真魔,胜算尚且不够。

  【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?】玉蝉默默地犯愁,【你现在不可能再回玄螭身边,昆仑那头又投奔不了……这很尴尬啊。】

  莲华的脸上,缓缓浮现出两抹软软的笑,云霞似的。

  【玉蝉……我想,请你帮我个忙。】

  玉蝉被他陡然一叫,半边骨头都酥了,一张小脸烧得竟比正主还红。

  【主、主人别和我这样客套,你有什么吩咐!】

  莲华的笑意羞赧,却并没有真正触及眼底。

  在玉蝉看不见的地方,莲华目光清明,泛着冷,像是一柄精致的刀锋。

  【我想验证一下,蝶蕊夫人说的究竟是真是假。】他慢吞吞地把玩着玉蝉温润的外壳,像极了一种亲l昵的磨挲,【如果我被玄螭捉拿回去……】

  【主人不许说这种丧气话!】玉蝉气鼓鼓地大呼小叫道。

  【好啦,知道你关心我。】莲华拍了拍玉蝉的头,改口道,【如果、我是说如果我真的遭遇不测,要被制成活傀儡的话……】

  莲华缓缓地说着,丝毫没有注意到

  自从他的掌心离开之后,玉蝉有多不得劲。

  玉蝉圆滚滚的身体扭来扭去,随着莲华计划的深l入,终于安分了下来。

  他悉心聆听着,后背有些冷,心底却像是有团火在烧似的,异常激动。

  莲华垂下了过分精致的眉眼,有些歉疚的模样,【那个过程会很疼的……我不舍得你受伤,但实在是没有办法。玉蝉,你愿意帮我吗?】

  【愿意,我当然愿意!】

  寂静如死的昆仑海边,玉蝉的喊声有些刺耳。他拍着胸脯,郑重承诺道,

  【无论是为主人做什么,我都是万死不辞的!】

  莲华看见他这样主动,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:【你都没听清楚具体过程,这么早下定论会不会太过草率?】

  玉蝉用力地摇着头:【我说过的,无论就是无论。】

  莲华笑得更加灿烂,微眯着眼,竟有几分天真无邪的稚气。

  他弹了弹玉蝉的脑袋,柔声道:【我就知道,只有你才对我最好。】

  所以,还是不要让这个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小器灵知道,自己的这个主意,还带着拖延时间、为昆仑挣取生机的目的了吧。

  玉蝉张了张口,正想表几句忠心。

  天空忽然飘来一片云。

  云端后面,隐着一对巨大的竖瞳。澄黄明亮的金色,像是两枚灯笼。

  莲华面色微变。

  玉蝉哑了嗓音。

  黑蛟自云端俯冲而下,化作一个冰冷的人影,手里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。

  漆黑的夜里,玄螭一步步靠近了莲华,气息幽深,如同山雨欲来前的平静。

  “骨碌碌——”

  头颅从玄螭手中甩脱,滚到了莲华脚边。

  莲华一低头,便对上了牛头死不瞑目的脸。

  他不可置信地往后倒退了一步,半晌,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。

  地面上被割断的头颅,甚至疑惑地眨了眨眼,发出婴孩般凄厉的啼哭,像是在质问莲华为什么不理自己。

  莲华满脑子都映着这副极具冲击性的画面,片刻的呆滞后,转身夺路而逃。

  就连玉蝉,也被吓得魂不附体。

  身后巨大的黑色梦魇,一点一点地逼近了他们。

  玄螭负手而立,从容不迫。

  莲华的鼻息却逐渐泛出湿热。

  他踉跄地跑出了没几步,便被人轻易提住了衣领,大力拉扯着倒退。

  “真是一群忘本的叛徒。”

  月夜下,玄螭矜贵的面庞,如同一块峙玉。他微微垂下长睫,眼神里是幽冷至极的情绪。

  莲华整个人被他拖回了怀里,瞳孔由于惊惧而涣散。

  就着半倚半靠的姿势,绡袍下过分纟千细的身躯抖如筛糠。莲华绝望地闭上了眼,格格发颤的齿关间,却泄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口申口今。

  “唔——”

  玄螭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。

  莲华乍然脱离了掌控,本该庆幸,苍白的脸上却缓缓浮现出难堪的红晕。

  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支撑,脚后跟陷阱松软的泥沙里,光是站定的动作,仿佛已极为吃力。

  莲华知道,这是身亻本深处本能的反应。

  日复一日的马川化,早已让他迷恋上了痛觉,更隐隐渴望着被占有。

  一听到施l暴者的声音,双蹆便不由自主地车欠下来。

  那样沙哑、冷淡、禁谷欠的声音,在忄生事上却是暴虐无度的。

  即便内心再抵触,身亻本却记住了窒息濒死、被疼愛到哭的忄夬感。

  让他每每回想起,玄螭在收紧了掌心锁钅连、强迫他塌下月要、高高仰起头时,发出的低沉喟口又。

  “牛头可是为你出生入死多年的下属……你竟然、竟然就这么杀了他?”

  莲华回想着前不久还跪在自己身前、忠心耿耿宣示着的男人,一眨眼便成了海滩上一截新鲜的残肢……胃里便一阵翻涌。

  即便他早就知道,真正的玄螭有多丧心病狂。却仍旧没料到,他竟能残忍到如此地步。

  “牛头既然有胆量背叛我,就也该做好被我杀掉的觉悟。”

  玄螭淡淡地看向莲华,自然也发现了他此刻的窘迫。

  皓月清辉下,美人的脸孔泛着病态的潮纟工,不知是因为气极还是什么,月匈膛剧烈地起伏,月要线一览无余。

  莲华身披一身华贵的绡衣,透明飘逸的轻纱,在匆忙的奔逃之中被压出褶刍皮、染上尘泥。配合着他瑟瑟发抖、却格外艳红的嘴角,看起来就像是被狠狠足柔足蔺过一般。

  他甚至从荒芜的海滩边,捡起了一片锋利的海螺壳,横在胸前,代替飞剑作为护身的武器,殊不知这情景毫无威慑,只让人觉得可爱又可怜。

  “倒是你,搞得这么惊天动地做什么?是要和我那不成器的下属私奔、殉情?还是打算逃出昆仑海,把我做的事情昭告天下?”

  玄螭无比清楚,莲华此刻的恐惧都是因他而起。

  但他偏偏享受这种将对方情绪全然操控的忄夬感,故意拖延着整个过程,就像是蛇类在杀死猎物前,将之缠绕、戏弄,只为了看弱小的一方哭泣求饣尧。“我不会……”莲华声线颤抖,但目光却异常坚定、甚至有些凛然,

  “你是我的师尊、救过我的命。我尊敬你、感激你,也有愧于你。如今我们走的道不同——这是无法阻止的事,但我也做不到去出卖伤害你。”

  玄螭眸光微动。

  他心底涌起一丝暖意,但在回忆起某些事实后,又很快变得冷硬。

  “你以为我还会信你?”

  玄螭慢条斯理地笑了起来,

  “小骗子,不是前不久还信誓旦旦,说着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吗?”

  莲华抿唇不语,视同默认。

  玄螭摇了摇头,笑了起来。

  “你是想要锻造第二个苍山大阵,把昆仑海边的凡人都保护起来吗?”

  他像是在笑莲华的不自量力,又像是在笑自己意料之中的可悲。

  “又或者,你是打算在这之后,去苍山和你的小徒弟、如今的掌教真人通风报信吗?”

  听到“徒弟”两个字,莲华一瞬间回过了神,握在海螺刀边的五指缓缓收紧。

  玄螭再一次走近了他。

  “跟我回去。”

  他迎着莲华愈发凶狠的目光,朝对方伸出了手,

  “事不过三,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背叛我——我的忍耐有限,只要你敢再跑一步,我就立刻杀光昆仑海边所有的人。我不介意试试看,究竟是你布阵的速度快,还是我的剑落下得更快。”

  半空中递来的手,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施舍,又像是一个不容置喙的命令。

  莲华怆然一笑:“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给的,你想要,就拿去。”

  玄螭眯起了眼,一字一句生硬道:“你就一心急着求死?”

  莲华朝上挑起了眼,直勾勾地盯着玄螭,发出一声嗤笑。

  “这样毫无自由、也毫

  无尊严的活着,和死有什么区别?”

  “你的命是我给的,是生是死,都轮不到你来决定。”

  玄螭身形不动,内心却有无数情感正在横冲直撞,

  “我早说过,我不需要你死。夺舍一事,昆仑胎就是最好的容器。”

  玄螭擒住了莲华的手腕。

  莲华即将刺向他的刀刃,就这么硬生生僵在半空。

  他用力挣动着手腕,神情烦躁,一口浊气不上不下,咬着牙道:“魔尊陛下……真不愧是人面兽心。”

  “是。可人又如何,魔又如何,难道人就比魔高贵?”

  玄螭力道弓虽横,没有给他挣脱的机会,反倒细细地摩挲起他腕口的纟工痕,

  “人族总是冠冕堂皇,说什么正义之类的空话,把魔族斥为异类——可这难道不是因为,魔族别无选择?”

  玄螭叹了口气,有些惋惜地看着他,

  “难道你忘了,从前那些修士是怎样对待你的?你又是怎样口口声声说着,只想守护好身边的人、专心报答你的师尊的?”

  玄螭步步紧逼,没有给莲华任何喘熄的余地,

  “我就不该闭那百年死关,让你被伪善的世俗玷氵亏。真不知道你那妇人之仁的小徒弟是怎样给你洗脑的……万万没想到,我和你之间,居然也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。”

  莲华张了张口,像是要解释。

  玄螭又截口道:“我头一回现出蛇身时,你曾经问过我,为什么从前不曾滥杀无辜,出关后却要血祭凡人?”

  听见这句话,原本焦躁的莲华精神一振,现出肃容。

  这是十余年来困扰他最深的问题,便是玄螭为何会心性大变。

  他实在难以将那个滥杀无辜的魔头,和回忆里光风霁月的师尊,拼凑在一起。

  ——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!

  莲华怀揣着即将揭开某个谜团的心情,既激动、又惊惧,只听玄螭说道。

  “杀死太上长老那夜,我的境界才刚突破化神,他却已是大乘圆满,差一步便能登天。”

  莲华瞳孔微颤,抓住了关键:“所以你动用了……禁术?”

  “自从夺舍人族少年的死躯、进入苍山剑派以来,我修习的一直是诛邪剑道,再未触碰过那些魔门功法——这是不是很像禅宗的老和尚们,总爱挂在嘴边教导人的两句话:‘洗心革面、改邪归正’?”

  玄螭讥诮地道,

  “直到那一夜,我为了杀死太上长老,祭出天魔真身与他对抗……压抑的魔气一旦苏醒,便无法维持仙体。”

  “也正因如此,后来的那些年里,你坚持替我治病,我却始终不曾好转。直到我隐入后山闭关,在地底完成了蜕变,恢复魔躯。”

  “立地成佛,只要放下屠刀——可从佛入魔呢?仅仅简单的一个过错,就能毁了多少年来积累的善果,把一个好人贬成恶魔、踩进泥里,永世不得超生!”

  玄螭抬起头,望向昆仑海上空血色破碎的苍穹,像是对着天道,发出字字泣血的悲鸣控诉,

  “天下大同、众生平等,你以为我不想吗?我身为天魔至尊,却坚持封印力量,从一个气窍不通的外门弟子做起,学习人族之道……为的不就是找寻能让人魔二族融合的方法?”

  “可我错了,彻头彻尾的错了。人族不值得同情,人与魔也永远不可能混为一谈,不是吗?”

  玄螭淡淡地看向了莲华,轻声道,

  “莲华,你总说我是刽子手,可难道你以为你的手,就有多干净?”

  莲华

  整个人浑浑噩噩,如遭雷击。

  玄螭情绪激动,说得语无伦次,他却明白其中的含义。

  亢龙峰顶的道藏里,曾经记载过这个秘法。

  是以魔魂离体,灌入人类躯壳中,从此后便能以人身生存于世。

  前提是要封印真魔之力,不能再使出魔族功法。

  否则前功尽弃,将会变成半人半魔的怪物,遭受万蛊蚀心之痛。

  唯一的出路,只有重新转回魔身,从此再不能以正道修行,必须依靠血祭、杀戮,方可让凝滞的修为得以突破。

  而在杀死太上长老之前,黑尾环蛇便已养在后山。

  玄螭早已准备好了蛇蜕的容器,炉鼎之体对他而言并无用处。

  师尊完全可以不救自己。

  可玄螭却依旧舍命相护,甚至因此放弃了一统天下的伟业。

  原来一切杀孽,皆是因他而起。

  原来早在那时,他和师尊,便已是心意相通。

  疑惑解开的刹那,莲华终于明白,师尊为什么直到现在,才肯把真相告诉自己。

  他的师尊,自傲得近乎自负,往往打落牙齿和血咽,也不肯低头。

  玄螭有自己的坚持,习惯了默默承受一切,永远给人一种稳重、可靠、而又高不可攀的印象。

  不会通过喊苦喊累,来引起重视。更不会像那些毫无包袱的少年郎一般,在爱人跟前自然而然地撒娇,流露出真实而软弱的一面。

  所以才会让人觉得,即便没有自己的呵护照料,他也能过得很好。

  所以在感情的较量之间,最容易吃亏受伤。

  宿命阴差阳错,蹉跎了许多。

  他自以为是最懂玄螭的人,却还是落入了偏心的俗套。

  莲华心中发出一声哀叹,支撑不住地跌坐在地,紧闭的双眼间,似有止不住的泪水涌出。

  他们之间,再也回不去了。

  “怎么,后悔了?”

  玄螭看着逐渐四分五裂的神情,本该扬眉吐气、生出极大的报复心理。

  但他却没有生出丝毫快慰,反倒酸涩莫名,静静地想,

  现在的自己,姿态一定难看极了吧?

  简直像是个哀怨的弃妇,以付出作为要挟,逼着对方回心转意。

  错已至此,挽留又有什么用?

  还不如一错到底。

  血色的飞剑凭空幻化在他手中。

  剑尖挑起了莲华被泪水打湿的下巴。

  “天下苍生,你渡的过来吗?”

  玄螭的身形逆着月色,晦暗不清,只有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,冷冷地吐出似笑非笑的话音。

  “不如,先渡我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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