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山负雪,瀚海凡劫(二十二)_黑莲花[快穿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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苍山负雪,瀚海凡劫(二十二)

  苍山之巅。

  空旷华美的大殿里,一个少年正在打坐。

  少年峨冠博带,装束正式,眉心隐有疲倦,显然刚应付过一场极隆重的庆典。

  然而他正在做的,却仍是一件十分劳损心神的事。

  剑意从他的身体内部倾泻而出,奔腾如江河。

  外放的神识并没有很快收回体内,而是汇聚成了一条条金龙,延伸向大陆各处。

  与寻常的修行吐纳不同。神识离体,是将修行者最脆弱的部分暴露在外,随时有可能遭受攻击。

  整个过程充满凶险,若非天下无敌,断不敢轻易尝试,但少年却无比熟练。

  甚至就连他难舍难分地睁开眼、目光哀恸,长叹出一口浊气的动作,也是那样的熟练。

  这十余年来,昆仑一直在坚持找寻莲华的下落。

  中州大陆很大,藏一个人很容易,找一个人却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
  更何况他们本就失散于昆仑海。深不可测的海底,隐藏着多少角落,是化神期修士的神识也无法企及。

  昆仑从未放弃过希望。

  但当希望一次次地燃起、再破灭,再燃起、再破灭,周而复始,如同一场漫长的凌迟时。

  再坚定的希望也会变成绝望,如同命运和他开的玩笑。

  “啪——”

  寂静的空气中,忽然传来金属破碎的声响。

  马面握着铜钱的手怔在半空,正对上昆仑投来的视线。

  少年摩l挲着横在膝间的剑,喃喃道:“还是失败了吗?”

  马面张了张口,半晌,苦笑了一下,无奈地摊开了手。

  这十余年来,他也一直在想方设法,推演莲华的下落。

  但用以占卜的三枚铜钱,往往还未抛到空中,便应声而碎——正如此刻一样。

  “好事多磨,大概是贼老天特意想考验我们的诚心吧……”

  马面嘴上这样宽慰着,其实连自己也说服不了。

  莲华踪迹不明,显然是某股力量在刻意为之。

  但天道又哪会管这些鸡毛蒜皮?不过是强横专断的某位尊者,在向千里之外的他们宣誓主权。

  昆仑眸光渐暗:“玄螭……他想逼我们现身。”

  “你又要冲动?”马面侧目道,“都忍了十几年了,还差这一时半会吗?”

  “已经十几年了。”昆仑摇了摇头,“我怕我等不及,更怕师尊等不及。”

  马面撇了撇嘴,正想劝他几句,忽然脸色巨变,五指收紧,捂住了胸口。

  昆仑:“怎么了?”

  话音传到马面耳朵里,只剩下了一连串尖锐的嗡鸣。

  他佝偻下腰,心头剧烈的刺痛,就好像是被人硬生生剜下了一块肉。

  马面神情惊悸,立刻意识到这是孪生子之间共通的心灵感应!

  “牛头……”他瞪大了眼,喃喃道,“牛头出事了!”

  昆仑的右眼皮不合时宜地跳动了一下,豁然起身:“——你去哪!”

  马面反手揩去嘴角涌出的血线,跌跌撞撞地化作原身英招,双翅扇起流火,腾空而去:“昆仑海!”

  昆仑暗自咒骂了一声,心头涌起不详的预感。

  正当他提起剑,打算一同追上时,游离在外的神识忽然传来波动。

  昆仑硬生生地刹住脚跟。

  中州大陆四面八方的景象,透过神识一齐汇聚进他的脑海。

  有涛声、有

  蝉鸣、有天风、有花开。

  尘世广袤的喧嚣被他隔绝在外。

  昆仑意念深入,锁定了一道微弱而纯净的气息。

  那好像是……莲华的魂魄?!

  ……

  昆仑海底,依旧是那样死寂。

  在被玄螭押解回来的路上,莲华已经停止了哭泣。

  事实上,即便是方才,他也只不过是声情并茂地干嚎了几声。

  但眼眶难免微红,兔子似的,格外惹人怜爱。

  浅灰色的瞳孔被水雾打湿,趋近于透明,却有些冷,泛着扑朔迷离的光,像是倒映着另一个世界的风景。

  莲华的脸孔很是平静,不知在思考些什么。

  玉蝉窝在莲华的心口,小心翼翼地觑着主人。虽然看不透对方的情绪,却因此更加好奇。

  无常究竟是多情?还是无情?

  这个问题困惑了玉蝉很久,答案总是自相矛盾。

  说多情,自然是多情的。

  诸天神佛里,无常是最格格不入的一个。

  他做事随心所欲,一向不遵循规则,更不懂何为绝情弃爱、六根清净。

  明明出身尊贵、毫不费力就能过着无数凡夫俗子梦寐以求的生活,却又能为爱堕魔,毫无留恋地将荣华舍弃。

  无常爱很多人、爱很多事。

  无论那个人出身高低贵贱、又或者是路边的一株野花野草,也无论那件事是风雅高尚,还是某些被嗤之以鼻的低亻谷癖好。

  ——但凡能让无常动心的,他都会一桩一件认真对待。

  这样的主人,却也是最无情的。

  正如酆罗地狱里那个艳名远播、又恶名昭著的鬼差,无常以玩弄人心为生,以他人的爱欲为食。把别人对他的好,都当做理所当然。

  这般招摇的行事风格,说是恃靓行凶也不为过。但偏偏如此,三界六道里却有数不尽的生灵被他吸引,一个个抱着不信邪的想法,前赴后继、妄图得到无常的真心。自以为能将人驾驭,最后反倒成了沉陷泥潭、不可自拔的那个。

  相比之下,无常的生命里,就没有“拖泥带水”这四个字。

  他的爱只给自己爱的东西。爱便爱得义无反顾,断也断得利落决绝,留给世人的只有一个潇洒的背影,就好像永远立于不败之地,伤的总是他人的心。

  “咔——”

  玉蝉默默地握紧了拳,望向不远处的动静。即便心知此刻的念头有些傻,却还是没来由地相信,自己会是那些排着队想要打动无常的人里,最特殊的那个。

  黑暗的洞穴里,玄螭拿出了一方黑色的玉匣。

  玉匣表面尘封着两道白色的符篆,上面以鲜血密密麻麻写满了梵文。

  莲华终于缓慢地动作了一下,望着那方泛着诡异色泽的黑匣,毫无生气的眼瞳里,竟泛起贪婪的光。

  他感到一种心跳加速的错觉……仿佛只要等到匣子被打开,就能触碰到天道的终极。

  玉蝉的心也跳得飞快,却不是因为激动,而是紧张。

  回到深渊的路上,无常告诉了他制作活傀儡的方法。

  是将人的魂魄从肉身之中剥离,然后封存在一方玉匣之中。

  这样做既能不让魂魄消散、区别于真正的死亡,又能抹消人的意志,使原本的躯壳变成一副听凭调遣的行尸走肉。

  然而,对大多数人来说,被制成活傀儡的滋味,还不如死了——人的魂魄被困在玉匣之中,无法活动、更入不了轮回,却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壳受他人的思想

  操控,顶着属于自己的面貌,做出无数违背本愿的事。

  想想都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
  【玉蝉,你准备好了吗?】

  莲华笑吟吟地看向了他。

  发愣中的玉蝉打了个激灵,回过神来,望向主人的脸,像是被下了蛊似的,拼命点头。

  无常拜托他做的事,其实很简单。

  玉蝉的魂魄已经足够成熟,可以脱离那块玉佩,以游离的形式单独存在。

  而莲华也修炼出了元婴,能使魂魄脱出体外。

  只要动作够快、不被玄螭察觉,他们就可以在剥离魂魄的刹那偷梁换柱,由玉蝉代替莲华,被关入那方玉匣。

  玄螭将莲华平放在了地面之上。

  早在被捉拿的一刻,莲华的五感便被玄螭封闭。对于大难临头,他一无所知,既不能反抗、也不能求饶。

  此刻,他就像是睡熟了一般。闭着眼,唇红齿白,极其安详而甜美,仿佛一个等待雕琢的白瓷娃娃。

  玄螭单手托起了莲华的脸,召唤出了那柄血色的飞剑。

  泛着无情寒芒的剑刃,抵在莲华柔软的脸颊上,将要刺破。

  锐利的剑尖,却迟迟不曾落下。反倒在完美得剔不出一丝瑕疵的皮肤上,危险而亲昵地流连。

  ——美人如玉剑如虹。

  玄螭眼底迸出赞赏与惊艳的光彩,执剑的手甚至在细微地颤抖,明知对方不会有反应,却还是自言自语道:

  “真美……真想再多看一眼……”

  昔日苍山掌教杀伐决厉的脸上,缓缓浮现出纠结而困顿的神色,金瞳里黑气四溢,竟似痴狂了一般,

  “这样有灵气的一张脸,就要毁了,真舍不得……”

  玄螭这样说着,掌心却缓慢地开始了动作。

  第一剑落下的时候,莲华“嘶”了一声,当机立断:【玉蝉——!】

  玉蝉神经紧绷到极致,正处于待命状态,几乎是贴着莲华的话音,便和他的魂魄调换了位置。

  两道魂魄在半空中短暂的交汇。

  莲华以半透明的形式漂浮在外,隐匿气息。

  玉蝉住进了莲华的身体,还没适应,就被疼哭了。

  好疼——真的好疼——

  早在答应无常的那一刻起,玉蝉就做好了心理准备,即便嘴上说着“不过小伤”,却心知即将承受的、是生不如死的漫长折磨。

  可他万万没想到,竟然能这么疼。

  就好像万箭穿心。

  就好像四肢百骸被一点点拆割、分解。

  就好像无数只蚁兽钻进了血管,生拉硬拽,将人的魂魄和躯壳撕扯成两半,底下的筋肉却还藕断丝连,咬合牵长着晃荡。

  饶是玉蝉这种无情无窍的器灵,也被硬生生疼出了泪花,但为了不在主人面前丢脸,他还是吸着鼻子往回咽。他的脑袋疼得快要炸开,偏偏玄螭还在一旁不停絮语。

  第一刀——

  “从前你喜欢我,不就是因为我对外心狠手辣,却独独待你关怀备至吗?”

  第二刀——

  “本座是昆仑海的魔尊,却也一直是你的师父。我没有变,莲华,我的好徒儿……是你变了。”

  第三刀——

  “你说你只想对身边至亲的人好,不想掺和凡尘琐事,更痛恨世人欺你辱你。那好,我就成为了你想要的样子。”

  第四刀——

  “可现在,你又满口苍生大义,骂我阴险没有人性

  。你改口得容易,可我却要如何变回去?我到底该怎么做,才能顺你的心意?”

  第五刀——

  “后来我懂了,一个人假使不爱对方,那他做什么都是错的。”

  玉蝉整个人抖成了个筛子,身躯极度的痛苦和疲惫,精神却异常的亢奋。

  他其实是很怂很怕死的。

  但怕死是为了更好更久地陪伴主人。

  而现在,他正在实实在在地替主人分忧,他不再是那个除了陪聊外一无是处的小系统……他正在保护主人!

  玉蝉痛如刀绞的心底,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,更盖过了恐惧。

  能和主人并肩而立,是他期盼了百年的夙愿。

  现在上天终于大发慈悲地给了他这个机会,那即便前头是个万劫不复的火坑,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往里跳!

  想到这里,玉蝉甚至狠狠地笑了起来。半死不活的样子很是狼狈,却透着慷慨而无畏的气概。

  正当他的灵魂与肉亻本在两个疯狂的极端之中挣扎时,一只柔若无骨的手,忽然环住了他的脖颈。

  一声缱绻的低呵,若即若离地拂过了玉蝉的耳垂:“……疼吗?”

  灵魂状态的无常,从身后轻轻拥住了玉蝉,侧过头,冰冷的唇贴在他的耳侧。

  居住在“莲华”躯壳里的玉蝉,整个人顿时僵硬了。

  流淌出的冷汗变成了热汗,玉蝉的呼吸不由自主米且重了几分,口干舌燥道:“有、有点……不,一点都不疼!”

  无常无声地笑了起来,半透明的身躯贴近了“莲华”的脊背。

  像是一只背后灵,又像是一条美人蛇。

  玉蝉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冰凉,就像是服了一味起死回生的灵药,兴奋道:

  “主人你不要小看我,我很坚强的!”

  无常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扌无着他的后背,喃喃道:“你对我这么好,我愧疚了该怎么办?”

  幽深的洞穴之中,两具一模一样的肉亻本,正胶着地亲密着,呈现出黏连不分的姿态。

  只是一个艳绝如鬼、一个眼神迟滞。

  地面上鲜血流淌了一地。死气沉沉的那具躯体之上,绽开了无数道清晰的血痕,就像是血莲花蜿蜒的脉络。

  花开到荼蘼,便成了罪孽。

  这一幕美丽至极、却也惊悚至极的画面里,玄螭舔吮着指尖染上的鲜血,看向莲华被血污打湿、却依旧天真而纯洁的脸,目光里有一种近乎毁灭的深情。

  他重重地挥落了第六刀——

  “这三百年来,我无愧于心,但还是落了个死生师友的下场。你,牛头,马面,我最信任的存在,全都众叛亲离。难道真像你那虚伪的小徒弟所说的,这世上惟有仁者无敌?”

  第七刀——

  “不,魔修信奉的是力量!只有无敌之人,才会无敌!莲华,你太不听话了……本座思来想去,只有把你做成傀儡才好。就算你再也不会对我笑、对我哭,就算是我在自欺欺人……”

  玄螭停顿了一下,深吸一口气,划开了第八刀——

  “我却也不会因为你的愤怒而难过,不会因为你的欺骗而心软了。”

  他落下最后一刀,如释重负,将吸饱了鲜血、因此更加红艳的飞剑掷在地上,握着那团被剥离出的、莹莹发亮的魂魄,微笑道:

  “从今往后,你讨厌的人我来除,你爱的人也由我来杀——而你,只要看着我就好了。”

  无常的魂魄悄然飘远。

  玉蝉如释重负,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似

  的,大口喘着气,腼腆地笑道:

  “不用愧疚的,主人只要多喜欢我一点点,就好了。”

  玄螭一步步走向了那方黑匣。

  “铮——”

  玉匣弹开,仿若一个须弥芥子,内里深不见底。

  玉蝉胡思乱想地走着神:“幸好主人聪明,想到了让我代替的办法。我皮糙肉厚,面对刚才的折磨都觉得疼,要真让主人经历了,该有多难过?”

  离开了无常的触碰,他身体里火本该熄灭,却躁l动得更是厉害,好像有一股奇异的力量,正在催生。

  玉蝉不自在地扭了扭屁l股,用手掌扇着风。

  玄螭将那团魂魄放进了匣中。

  炽热并没有被驱散,反倒像是要整块玉烧起来似的。

  小系统坐立难安,怀念起曾紧贴在他身后的冰凉手掌。

  莲华在空中俯视着玉蝉,最擅于掩藏情绪的脸孔上,忽然浮现出了讶异。

  就在玄螭关上黑匣的那一刻。

  玉蝉模糊的轮廓,竟逐渐清晰起来,化作实形。

  从脚到头、从四肢到五官,再到眼角眉梢,最后细微到每一根发丝。

  玉蝉疑惑地望向了自己的手。

  那里生长着五根手指、有脉搏正在跳动、麦色的月几肤下血管交错……

  玉蝉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:

  【主人、主人你快来看!我真的修炼出了人身!】

  他欢欣雀跃地挥舞着手,迫不及待要和无常分享这份喜悦。

  却发现不知何时,无常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侧。

  玉蝉生l涩而激动地适应着新的身亻本,鼻子泛酸,却是真的有种想哭的冲动了。

  无常怔怔地看着玉蝉。

  回忆排山倒海,一霎时涌上心间。

  前尘、旧梦、来因,那些定格的碎片,像是飞舞的白鸽,又像是苦海里的逝水,纷乱地交织成画,一页页快速地翻动而过。

  【主人?主人?你喜欢我这个样子吗?】

  “啪——”

  洞穴的穹顶上,忽然落下了一滴水。

  无常来不及避退,仓促地闭上了眼。

  水滴砸在他细细发颤的眼皮上,有些沉重。

  无常仰起头,喉l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,像是在哽咽。

  水滴划落。

  无常秀眉微蹙,虔诚的姿态近乎献l祭,眉眼间却蒙上了一层光辉的神性。

  诡艳无声,却又惊心动魄,竟像极了飞天壁画里诱佛的罗刹女。

  玉蝉面对着这一幕,陷在浓浓的震撼之中,甚至被某种庄严的力量驱使着,想要匍匐在对方脚下。

  无常睁开了眼。

  水珠在他的唇边消逝,滋味有些苦,又有些酸甜。

  譬如昨日种种昨日死,今日种种,今日生。

  无常抬起了指尖,一寸寸描摹过了玉蝉的眉眼。

  这是一张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脸。青涩、英俊、干净,和昆仑的有七分相似,余下的则像无常本人。

  但却没有昆仑的桀骜与蔫坏劲,更多的是纯情。

  一看,就是个老实人。

  无常笑了起来,两个小酒窝浅浅的,注视着玉蝉的目光分外深情。

  却又像是在透过他,深情地凝视着另一个人。

  “很好看,我很喜欢。”

  怎么会不喜欢呢?

  玉蝉是他一手调l教大的器灵,是专为他喜好而

  量身定制的完美情l人。

  虽然中间出了些差错,导致他的长相和某张可恶的脸如有神似。

  但无常知道,结果仍是自己期望的。玉蝉忠心不二,将他的意志奉为最高且唯一的命令,不会做出违逆他的事,更不会自说自话,在他犹豫不决、心口难一的时候……用霸道的吻,来证明很多东西。

  玉蝉眨了眨眼,忽然意识到了某件重要的事:“主人,你都想起来了?”

  无常笑意朦胧,像是隔着一层纱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  内敛的姿态,像是被风吹皱的池水中,一株纯洁而静的水莲。举手投足间却又不经意地透出华容艳光,令人不敢逼视。

  这个世界里,莲华和无常有着相同的容貌。但此刻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魅力,已经超越了凡尘的界限,即便是天生炉鼎之体,亦无法企及。

  唯一的解释,是无常已经恢复记忆,现出了本体。

  玉蝉傻兮兮地站在原地,直白的脸上写满了痴迷。

  少年人不擅心计、爱一个人也不带目的。无常对这样单纯的目光很是满意,正想伸手拍拍玉蝉的脸,让他清醒,忽然有一道神识破空而来。

  无常蹙了蹙眉。

  神识呈现出金龙咆哮之相,气息极为猛烈,更近乎偏执,每一片龙鳞里都似裹挟着死志。

  无常对样霸道的气息有本能的反感,心头却又隐隐悸动,仿佛似曾相识。

  就在这条金龙即将袭向他的刹那,无常脸色巨变,忽然意识到了神识的来源所在——

  无常猛地一挥衣袖。

  佛光振袖而出,幻化成一道纷繁夺目的千幅轮相,向着金龙击去。

  两股璀璨的光芒在空中激荡。

  金龙被倏地震退,发出一声悲鸣,化作无数破碎的金光,洒在无常被仇恨与快意染红的眼底。

  与此同时,千里之外。

  苍山之巅的大殿里,正闭目凝神、捏着剑诀打坐的昆仑,“噗”地吐出一口鲜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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